思君令人老,岁月忽已晚,
人生天地间,忽如远行客,
这人生苦短、天地苍茫的痛楚不时地袭上心头,使那无所依凭的凄凉与空虚挥之不去,好像是过去的人们一直都没心没肺却也兴致勃勃地存在着,去种去收,去生去死,至此才猛地恍然大悟,发现了人的真实处境,不禁悲从中来。
李词“雕栏玉彻应犹在,只是朱颜改”与秦词“伤情处,高城望断,灯火已黄昏”,我们看出这种感伤既是他们对人世的控诉又是他们在人世的寄托,他们经由这种感伤与人生生出了斩不断的纠缠,他们玩味甚至珍惜这种感伤就像珍惜与生俱来的病痛。对人生必有的缺憾不能报之以坦然,然而他们不安于生命的定数又无可奈何,他们对世界有太强的欲望却只有太弱的力量,他们既不能战胜世界也不能战胜自己。
此时,或许是因为生命个体所秉承的趋向健康的自然机缘,我转换了兴趣,竟喜爱起了苏东坡的达观。苏东坡无论在怎样失意的情况下都能保持心情的平和,都能欣赏身边的风景。他在赤壁赏月,在西湖种柳,一派诗心,贬谪黄州他能“长江绕郭知鱼美”,贬谪惠州他能“日啖荔枝三百颗”,对生命的喜悦甚至表露为这样的口腹之快。他放弃了对生命的无限欲望,放弃了那种“非如何不可”的悲剧感,随遇而安,没有什么事情能真正伤害他,他总能在既有的境况中获得满足,总能保持生机的充盈。他知道怎样在大不如意的人世间保护自己。
到了今天,在这青春将逝的而立之年,夜半醒来我突然感到一种大惶恐,我要一直这样活下去吗?直到暮年?我发现我内心真正向往的乃是那种反抗人生缺憾的英雄情怀,那种对人类悲剧命运了悟之后的承担,想起了曹操的《短歌行》“对酒当歌,人生几何!譬如朝露,去日苦多。慨当以慷,忧思难忘。何以解忧?惟有杜康。”这是感伤,这是苍凉,这也是对人类命运的屈服,我从中受到了莫大的感动,我想我要记下并且要记住这感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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